(一)
夜忘川,一望無涯,在這漫漫長夜中,應淵與顏淡的愛情,你又讀懂了幾分?
四葉菡萏顏淡,因深情錯付跳了了無橋,仙靈已失,仙根盡毀,無法再回天庭,只得忘卻前緣,渡過夜忘川,進入七世輪回。
正如應淵所說,神仙不得有情,這是所有仙界之人的宿命,聽來讓人何其無奈。
應淵說,這雙眼睛,這半顆心,皆是欠顏淡的,可他欠她的又何止這些?他可還記得曉夢蝶,可還記得,與他一起入夢,在夢中,與他相伴一生的顏淡?
當初,在地涯,她曾用沉香明滅來勸應淵求生,卻不知,它還有另外一層禪意:成形,便為緣起,化香,便是緣滅。向來情深,奈何緣淺,就如下棋,既入死局,唯一的做法,便只有抽身離去。
死者之地,喚為忘川,而她只有渡過夜忘川,抹去前塵,方可踏入黃泉道。渡川之人皆要手提一盞冥火燈,里面盛滿前世的記憶,當忘卻前緣之時,手中的冥火燈便會熄滅。
顏淡傷懷地接過冥差手中的燈,冥火炙烤,川面冰封,每邁一步,都那麼艱難。當初,她跳了無橋之時,便沒奢求還能活著,若還有一線生機,她定要要學會忘記,忘記這段情,忘記那個人……
(二)
只是,忘記又談何容易!川面清冷,她想起了與應淵一起乘鯤觀星的時刻,天上繁星點點,流星不時從身邊劃過,她笑望著他,他亦笑望著她。她想起了在地涯,他過生日,她為他剪了一個紙人,放入棺材里,告訴他,從今日起,這個紙人便代他離去,而他則會鳳凰涅槃,重新活過……
冥差乙藏告訴她,棄不了前緣,這夜忘川便無邊無際,可她越想忘記,那點點滴滴就越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。
顏淡不知,在天庭,應淵自愿接受情罰,當帝尊欲拿去關于她的記憶,免他情罰時,他竟固執地把記憶鎖進了仙靈里。應淵曾跳下了無橋去救她,又情罰加身,幾乎仙靈散盡。
這衍虛天宮,人人向往,于他,不過是牢籠一座。
仙靈受損之人,見不得炎火,而應淵稍有意識的第一件事,便是發現自己換了衣服。受損的衣物已被送到遣云宮的焚元爐里,他毫不猶豫地沖進熊熊烈火中,只為尋找顏淡為他修補的混元玉帶。
應淵知道,自己有可能靈碎殞命,便辭去帝君之職,來到地涯的茍誕居,顏淡已去,這次,換他來守護他們刻骨銘心的愛情。
(三)
乙藏告訴顏淡,自他當冥差以來,渡川最久之人用了七日,而她卻渡了八百多年。而她不知,地涯中,應淵因受傷過重,亦昏睡了八百多年。
當錄鳴與芷昔想盡辦法將應淵喚醒之時,他拿著冥差的文書愣住了,忘川水,散前塵,滅心念,萬年來無一例外,沒想到顏淡竟孤零零一個人,在夜忘川走了八百多年。夜忘川九百年不渡者,便會靈消魂散,當初,他以為唯有絕情對她,方可護她周全,小瞧了她剜心相救的情義,也許從一開始,就錯了。
還有三天,顏淡便要煙消云散,了無橋上,應淵用自罰受戒的方式,求得帝尊放他下界。
夜忘川邊,顏淡顫顫巍巍地走來,衣衫襤褸,雙目失明,白髮蒼蒼。她到底受了多少罪,才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。
應淵忙上去攙住了顏淡,顏淡以為是乙藏,便不停地道歉,還有兩日就九百年了,看來是忘不了了。而如今,她的目力、痛覺、味覺都在消散,而那些記憶卻一直在她的腦海中,半點都沒有丟失。顏淡不愿再回客棧,只愿坐在川水旁,靜等最后一刻的到來。
應淵拉住了她,變作乙藏的聲音告訴她,多活一日,便有一日的希望,就如當初,在地涯,她想盡辦法勸他一樣。
客棧里,應淵告訴顏淡,自己平日有焚香之好,讓她幫忙聞聞,這香味可還說得過去。他把香放進沉香爐內,香氣裊裊升起,應淵注意觀察顏淡的舉動,還好,她的嗅覺尚存。
應淵又拿出一個暖手爐,放入顏淡手中,說她泡了一日川水,該好好暖暖。他問顏淡,是否感覺暖和了些,顏淡點頭。還好,她的觸感猶在。
他告訴她,今夜且安心,明日,他陪她一起渡川。她告訴他,這九百年來,她無一日安眠。他愣住了,心痛難耐,他告訴她,今夜恰逢夜忘川守歲,將奏靜魂樂,她一定會好夢。
顏淡漸漸閉上了眼睛,應淵輕輕幫她蓋上被子。在看到顏淡腳的那一剎那,他的眼圈紅了,那雙腳在夜忘川走了九百年,已經血肉模糊不堪。
在顏淡的床頭,放著那支他在地涯送她的沉花簪,他沒想到這簪子,她一直都留著。看著顏淡滄桑的面容,他淚流滿面,地涯照拂無法償還,這一次,就換他守護她吧。
應淵帶顏淡來到夜忘川,他用仙力變出一池荷花,她聞到了陣陣花香,應淵放出了曉夢蝶,讓顏淡感受到胡蝶紛飛的觸感。他告訴顏淡,在凡界,不僅有蜂有蝶,還可見雨雪,見四季,他想激起顏淡生的欲望。
當乙藏說出這是曉夢蝶時,應淵對顏淡謊稱,曉夢蝶因怨氣重生,因察出無情才會破繭成蝶。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顏淡心灰意冷,只有這樣,顏淡才能忘卻前緣。
(四)
冥王帶人來捉顏淡,欲以其為藥,醫自己身上的傷,應淵把顏淡護在了身后。
顏淡提著冥火燈向川中走去,冥王想殺她,她唯有一直向前,待天明隕滅,才不至于連累他。看到被冥火炙烤的顏淡,應淵忙追了上來。其實,還有什麼疼痛顏淡沒有嘗過呢?剜心,雷刑,了無橋下撕心之痛,都比不上一次心死。此時,顏淡只想忘掉過往,否則,不論身處何處,哪里不是無盡忘川?
應淵從古籍中查到,眠意丹可助人忘記過去,便依法做成眠意丹。眠意丹須用焚心火煉制,而借焚心火者須鑒真心,應淵終于道出真心:「此人為我心中所愛,奈何,情深緣淺,終有一別,惟愿她,前塵散盡,生生世世,自在快活。」
情根深種者須以焚心火,焚去相忘者與其執念之人情系之物,方可斷念。應淵便把顏淡作為信物的,他與她結在一起的兩縷頭髮燃為灰燼,徹底斷了顏淡的念想。看著顏淡一點點將他忘記,他的心痛如刀絞。
顏淡說,應淵又何曾讓她見過真心,孰不知,應淵對她的愛,從來不比她少。如果不是無路可走,誰會選擇讓最愛的人忘記自己。
滅不掉的冥火燈,走不出的夜忘川,那地涯的美好時光,終究會成為他們心中最不可觸及的痛,成為他們心中永遠走不出的夜忘川!
代表者: 土屋千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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設立日:2023年03月0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