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九受的傷并不輕，朝顏連著照顧了他半月，他才能勉強下床。

她知道他洗潔，每日都會用水幫他擦拭身子，只是每次她都把雙眼蒙起來。

但即使眼睛看不見，為他擦洗身子的時她還是覺得是最煎熬的時候。

有的時候她笨手笨腳會碰到他的傷口，有的時候她會不小心碰到他的敏感部位，聽到他的呼吸都加重了，她覺得自己的耳根都紅得要滴出血來。

他還去摸她的額頭：「朝顏很熱嗎？怎麼臉這麼紅，額頭上全是汗？」

她覺得自己流下來的汗更多了，只能拼命搖頭，然后又點頭，幫他胡亂擦了一下，就端著水盆匆匆往外跑，結果又不小心撞到了門檻。

他都看在眼里，無奈地搖搖頭，還是個冒冒失失的小丫頭。

他最近好不容易可以起身了，她便扶著他去園子里散步。怕他傷勢重走路艱難，她就把他大半個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。

他笑：「小丫頭，師父這麼重，你這樣不累嗎？」

她連忙搖頭：「師父才一點都不重。如果師父累了，那有個涼亭，我扶師父過去休息一下吧。」

他點點頭，她把他扶到涼亭過后，趕緊拿出帕子把桌子和凳子都擦了一遍，又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茶壺和茶杯，她一邊倒茶一邊道：「師父喝茶。」

他看著她忙上忙下的樣子，嘆了口氣：「朝顏，等師父養好傷，就要離開流螢閣了。」

她倒茶的手一抖，茶水都從茶杯中溢出來。

她從進流螢閣起就知道這里的規矩，做了這里的殺手，除非死，否則終生都不能離開。

她驚慌地問：「可是閣主要責罰師父？閣主不是一向很看重師父嗎？」

他知道她在擔心害怕什麼，便笑了笑，從她手里拿過茶：「放心，師父不是要被流螢閣處死。師父是真的要離開流螢閣了。」

看到她仍是一臉錯愕，他繼續道：「閣主已經答應我，等我走了，他會放你自由。這幾年你跟著為師學了不少本事，為師相信你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，為師在流螢閣的積蓄也全部可以留給你，你離開流螢閣，去過正常女孩子的生活吧。」

她咬咬牙，一滴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轉。

他問：「離開流螢閣恢復自由之身，這是所有流螢閣的殺手夢寐以求的事情。你怎麼還委屈地要哭了。」

那滴淚終于掉下來，剛好落在茶杯里，蕩起了一圈小小的漣漪。

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，直接在他面前跪下來：「朝顏不要什麼自由身，朝顏只想留在師父身邊。師父去哪朝顏去哪！」

「說什麼傻話？」

他的語調拔高了些，師徒四年，這是他第一次用微怒的語氣跟她說話，「你除了知道我是你的師父，對我一無所知，就說要跟著我。看來是這四年我把你慣壞了，讓你一點都不像流螢閣的殺手，更半點不懂流螢閣的規矩。從今以后，你我師徒緣分到此為止，你明日就離開流螢閣吧。」

她沒想到他突然說出這般絕情的話。

他已經起身，說了一聲：「扶我回房。」

她反映過來，覺得他還讓她照顧他，說明這事情是有轉機的。

結果是從園子里出來了兩個黑衣暗衛，他們把他扶進了房中。

原來他剛剛叫的不是她，這暖閣中也不是只有他們兩個，還有這些暗衛呆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。

她失魂落魄地回房，從枕頭下拿出了那張珍藏已久的絲帕。

明明早上還是好好的，他怎麼就突然不要她了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