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該回霍府的霍氏夫婦，因為程止夫婦的歸來，又繼續宿在了程府。

蕭元漪見霍不疑并不反對，便也不再持有反對意見。自己就這麼一個女兒，自然希望她能夠隨心所欲些。

少商留宿，遭殃的便是程家兄弟兩人了。

這霍不疑，一根筋，自從岳丈說讓他幫忙練兵，便從未停歇過，一副極其認真的模樣，害得程頌、程少宮兄弟兩人連拿筷子的力氣都沒有。

霍不疑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，信誓旦旦地說著：「次兄、三兄，若是日日能如此操練，不出三個月，定能突飛猛進。」

三個月，程頌、程少宮頓時覺得暗無天日。

程頌見少商短時間內并未打算回霍府，便私底下與夫人萋萋商討，不如兩人提前回萬府。

偏偏萬萋萋與少商又有說不完的話，不肯提前回府，并揚言：「夫君該好好鍛煉鍛煉了，否則將來如何能夠保護一雙兒女。」

程頌軟磨硬泡皆不管用，只能留在家中，繼續遭到霍不疑的荼毒。

——申時——

少商偷偷地溜進了三叔母桑氏的房間。

此時程止正躺在自家夫人的腿上休息，見侄女悄聲進來，蹙著眉，沉聲道：「你不陪你家新郎婿，跑這里做什麼？」

「我來看看三叔母。」少商沖著桑氏微微挑了挑眉，笑著道。

「午膳的時候不是已經看過了嗎？」程止弱弱地說著。

「三叔父一會兒可還用晚膳？」少商問道。

「自然要用，午膳有些太油膩，舜華吃得少，晚膳清淡些，比較符合舜華的口味。」程止望著嬌妻，溫和地說著。

「三叔父吃過午膳了，還要用晚膳，同樣道理，我方才見過三叔母，也不妨礙我眼下還想見三叔母。」少商雙手背后，笑嘻嘻地說著。

程止一臉委屈地看著自家侄女，怎麼都成婚嫁人了，還這般黏自己的夫人呢？程止暗暗責怪長嫂蕭元漪，都怪她與嫋嫋疏遠，才導致她如此黏自己的夫人。

桑舜華看著斗嘴的叔侄兩人，無奈地笑了笑，推了推身側的男人，說道：「你好久未曾見到君姑了，還不去她跟前盡盡孝嗎？」

程止見夫人下了逐客令，委屈起身，只能先將時間留給這個愛爭寵的侄女。

少商見三叔父離開，立刻雀躍地來到了桑舜華的身邊，挽著她的胳膊，笑著道：「三叔母，嫋嫋好想你。」

桑舜華刮了刮少商的鼻子，道：「我也想你。幾年未見，你成熟許多，長大許多。」

「經歷得多了，自然便成熟了。三叔母，你知道嗎，這長大的過程，真的好疼。」少商想著自己這幾年的過往，那疼痛之感依稀可見。

「疼痛才能讓人長大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，不是嗎？」桑舜華看了一眼少商，繼續道：「就像我，若是當年不錯失婚約，便遇不見你三叔父，過不上這般自在舒心的日子。就像你和霍將軍，若是沒有五年的分離，眼下也不會如此珍惜彼此。說不定，你們會因為各種猜忌、誤會，而鬧得不可開交。而正因為有了五年的痛苦等待，讓你們學會了反思，磨掉了彼此的棱角，如今才會這般甜蜜。」

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。

少商突然間覺得釋懷了，她感激地看著三叔母，點頭應允：「三叔母，您就是我的孔明燈、引路人，您說得真對，若是沒有這五年的分離，我們此時，真的不能這般幸福。子晟依舊會因為各種事情而隱瞞我，而我呢，亦會因為他的隱瞞，而與他心生嫌隙。時間久了，夫妻定會離心。」

桑舜華淺淺地笑著：「是呀，所以說呀，萬事有得有失，莫要鉆牛角尖，才是正解。」

「怪不得三叔父如此疼惜三叔母，三叔母才是這世間最善解人意之人。」

桑舜華握著少商得手，繼續道：「你如今能夠從過去走出來，我真的替你開心。你可知道，你將自己關在長秋宮那幾年，你阿母有多麼地擔心？」

「我知道。」少商弱弱地垂下了頭，說道：「可是，宣皇后對我恩重如山，我不能棄她于不顧。」

「知恩圖報，這才是程家的好孩子。只是少商，你要知道，其實宣皇后有這般結局，與她心性不夠豁達也有一定關系。你見過亂世，你應該知曉，這世間不幸的人，何其多？宣皇后一宮之主，陛下對她敬愛有加，越妃娘娘亦是敬她。若她心胸開闊些，她不會如此這般抑郁。」

少商聽到桑舜華如此說，神情落寞起來，想到她最愛的皇后，心底泛起了一絲絲的傷感。

「我知道，我這些話，你許是不愛聽。你是一個聰慧的人，個中因果，難道還看不明白嗎？我不想你因為偏愛宣皇后，便將其他人都看成非至純至善之人，尤其是子晟。」

少商點了點頭，道：「三叔母，您說得我都懂。只是皇后待我極好，看著她抑郁難解，我有些心疼罷了。」

「那就好，你能明白這些就好。心疼是心疼，但也要辯是非。」

「嗯嗯。」

少商與桑舜華聊了許久，從世態炎涼到壯麗河山，從縣城改造到夫妻相處之道，兩人聊天聊地，無話不說。

直到程止歸來，方才將少商趕走。

蕭元漪得知桑舜華與少商聊天的內容后，心底有些酸酸的。恐怕是這世間，唯有桑舜華才敢在少商面前說宣皇后的不妥之處，若是她人，少商必定會與其絕交。

就連蕭元漪，在少商面前亦是不敢提及宣皇后，更何況是說宣皇后的缺點呢？

想她蕭元漪一生殺伐果斷，前夫人品不正，她便果斷棄之，重新嫁與程始，助他一步步高升，才有了程家的今天。她的命運，自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，不許外人指手畫腳。

可這般的她，居然栽到了自己女兒的手中，唯獨少商，是她搞不定的人。

哎，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吧。